十年
一次在山东出差,有个人敲旅馆房间门找我,抽支烟,喝杯水,坐那儿聊。他说:“你可能要失望,我是一个没有故事、没有情节的人,我什么都没有。”我一听,觉得有意思。我也看得出,他有一种难以自抑的诉说的欲望。我问:“你还没有什么?”他说:“我连性格也没有。”
他学化学出身,家里三代都是农民,面朝黄土背朝天,总在那儿锄草。他的老师(1957年被打成“右派”)告诉他,美国有一种锄草剂,撒下后地里不长草,只长农作物,他就想研制中国的锄草剂。但当时搞科研是“白专”,他就假借学英文版《毛选》学外语,然后帮着整理书,以便进资料室看国外的资料。即使这样也容易暴露,于是他决定让自己“消失”。其实1957年反“右”以后,他看到那么多人毁了,就悟到:在中国社会里,想做成一件事,最好的办法就是消灭自己--消灭自己的个性、脾气、声音,不让别人看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