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谶纬
1.谶
谶在先秦的春秋时期就已载于典籍史册,多属于政治性内容,预言统治者的吉凶祸福,为统治者的利益服务。
《说文解字》曰:“谶,验也。”即通过隐语、符、图、物等形式来预言人事的吉凶祸福。
《苍颉篇》云:“谶书,河洛书也。”(《文选》张衡《思玄赋》注引)
《三苍》云:“谶,秘密书也,出河洛。”(玄应《一切经音义》卷9引)[钟肇鹏.谶纬略论[M].辽宁:辽宁教育出版社,1995,第2-5页]
根据《四库全书总目》的解释,“谶者预决吉凶”。《史记·赵世家》有这样的记载:秦缪公尝病,七日而寤,说:“我之帝所甚乐……帝告我:‘晋国将大乱,五世不安;其后将霸,未老而死;霸者之子且令而国男女无别’。公孙文书而藏之,秦谶于是出矣”。公元前513年(晋顷公十三年),扁鹊为赵简子诊断病情,“赵简子寤,语大夫曰:‘我之帝所甚乐,……帝告我:晋国且世衰,七世而亡,……’董安于受言而书藏之。”这是有关谶语的早期记载。后来的“祖龙死而地分”的刻石,陈胜起义时“陈胜王”的鱼腹丹书,也都是谶,但和儒家的经义尚未。从以上的记载看,这些较早的谶语,几乎都涉及到政治和统治阶级的兴衰治乱,有人称之为“政治预言”。[钟肇鹏.谶纬略论[M].辽宁:辽宁教育出版社,1995,第151页]
2.纬
纬是对经而言,纬书是对经书的解释。《释名·释典艺》云;“纬,围也。反覆围绕以成经也。”苏舆说:“纬之为书,比傅于经,辗转牵合,以成其谊,今所传《易纬》、《诗纬)诸书,可得其大概,故云反覆围绕以成经。”(《释名疏证补》)由此可见纬书的产生是依傍经义,其实质是神学迷信、阴阳五行说与经义的结合。纬最先见于典籍记载不早于西汉成帝年间,比谶要晚得多。本来谶纬并非同类,但当谶纬发展成为一种社会思潮时,就出现了纬中有谶,谶中有纬的局面,二者合流,了无区别。[钟肇鹏.谶纬略论[M].辽宁:辽宁教育出版社,1995,第151页]
3.谶纬的实质和内容
谶纬的内容,非常复杂;有释经的,有讲天文的,有讲历法的,有讲神灵的,有讲地理的,有讲史事的,有讲文字的,有讲典章制度的。可是方面虽广,性质却简单,作者死心眼儿捉住了阴阳五行的系统来说话,所以说的话尽多,方式只有这一个。我们只要记得汉初的五色天帝,转了几转的王莽的五德说中的人帝,又记得了阴阳五行的方位和生克,就好像拿了一串钥匙在手里,许多的门可以打开了。[顾颉刚.汉代学术史略[M].北京:东方出版社,1996,第119页]
谶纬是一个庞大的神学体系,其内容博杂,可以说无所不包,与数术占卜、神仙方技、原始宗教、儒家经说以及古代自然科学都有密切的关系,而其核心则是以阴阳五行为骨架,天人感应论为主体的神秘思想。[钟肇鹏.谶纬略论[M].辽宁:辽宁教育出版社,1995,第74页]
谶纬是以阴阳五行说为骨架,附会经义与儒学相结合构成一个复杂而庞大的神学体系。儒学本以政治思想和伦理道德为主体,用今天的分类属于哲学社会科学范畴。对于自然科学和神学颇少涉及。可是谶纬则不仅有哲学社会科学的内容,也有大量的自然科学和神学的内容,可以说是贯通天人,无所不包,统自然与社会为一体,构成一套天人合一的神学世界观。[钟肇鹏.谶纬略论[M].辽宁:辽宁教育出版社,1995,第83页]
二、三国谶纬的时代背景
东汉王朝依靠世家豪族地主阶级的支持,镇压了农民起义之后建立起来的。这个王朝到了它的中后期,由于各种矛盾错综复杂的变化,将东汉王朝的政治一步步地推向了更加黑暗的深渊。外戚宦官更迭专政,土地兼并加剧,吏治腐败所有这些便使东汉统治陷入不可自拔的重重矛盾之中。经过黄巾大起义一涤荡,豪杰并起,互相争斗,最后剩三个实力最强的。此时宫廷、朝廷、各政治集团间的政治斗争中,各派势力仍常借助谶纬,制造与传布有利于己方的舆论。汉末袁术手握重兵,声势颇盛,遂宣言当应汉末“当涂高”之谶,谋划称帝。曹操消灭袁绍等势力后,刘氏天下正统的观念,孙吴、蜀汉与之并立,是曹魏代汉的严重障碍。曹操借助‘许昌气见于当涂高’迁都许昌, 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成为三国中实力最强的。孙权以“黄旗紫盖,见于斗、牛之间,江东有天子气”,在江东称帝,蜀汉刘备也借助谶纬称帝。
利用谶纬作政治宣传或打击对手的武器,是政治斗争中实用主义的策略,但也显示出谶言争取当时人心理上认同的特殊价值。许多事例还证明,现实层面上的利用甚至作伪,并不妨碍精神层面上对谶言的信仰或敬畏。符讖图箓不仅是仪式及宣传之必备符号,更是觊觎大位者自信与底气的心理凭借,探测天命顺逆、人心向背的风向标。“道应符历,虽废必兴; 图箓所弃,虽成必败”之论述,并非人云亦云、口是心非的空话,而是有能力影响甚至左右抉择的信仰。[吕宗力.谶纬与两晋南朝的政治与社会[M].魏晋南北朝史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,2007年11月,第307页 ]
民间武装抗争借助预言(例如谶谣或图谶),煽动民意、引导舆论、凝聚民心,或所谓“妖言惑众”,是中国的悠久传统。陈胜、吴广鱼腹丹书、狐鸣“大楚兴,陈胜王”,黄巾起义之“苍天已死,黄天当立,岁在甲子,天下大吉”,都是代表作。
为了有效、有力地实现沟通达到既定政治目的,信息的表达必须简单、通俗、形象、鲜明、富有感染力,最好还略带点神秘,可以刺激受众偷窥天机的好奇心。于是生动有趣、象征意味浓厚、解读空间广阔的神话祥瑞、灾异、妖言、图谶,就成为承载政治斗争的最佳载体。更重要的是,在当时的社会、文化语境中,上天借图谶、灾祥传达信息、启示天意,早已是深入人心的信仰。
魏蜀吴统治者在舆论动员、争取群众的过程中应用灾异、祥瑞、符箓、图谶,以论证其武装斗争、争权夺势的正当性。
三国的时代背景,说明它的继续流行是有其社会的、政治的、经济的、阶级的根源的。刘氏王朝在连年天灾和农民暴动的强大压力下,无力摆脱危机,希望借助“天命”,“神的启示”来延缓王朝的政治寿命;而上层统治考中间的一些阴谋家、野心家,也利用宗教迷信,给自己企图篡夺政权创造“神态”的借口。[]
然而,谶纬作为一种社会思潮,一种文化现象,一种客观存在,一种逻辑思维方式,自有其产生、发展和衰亡的某种规律。我这篇文章,就是要联系当时的历史背景,进一步探求谶纬在三国时期与政治的紧密关系及其继续发展的原因。